澎湖旅遊

◎書摘文句（前半）



◎奉告祈禱的岸邊



恐怖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，無法逃避的憂鬱，他覺得自己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。即使是那些觸手可及的人，也和他的心靈沒有交集。因為自己的心中，已經沒有什麼是可以深信不疑的了，也許人類都已經完了。



他知道今天和昨天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。大家都有默契，以為至少不會發生的那種事，現在卻在現實裡發生。這裡是被遺棄的世界，從時間中滿溢出來的世界。時間已經不再流動，只是像撞上大樓的飛機影像一般，不斷地重複著單純的打擊與震驚。今後這或許會成為「活著」的定義吧。沒有人能夠進入到時間裡，因為想像力不夠吧。，也沒有人能夠活在現實裡，現實存在於那瞬間的影像裡面，能夠體驗的，只有那些坐在飛機裡的人們。



破曉的海面上，海豚在跳躍著。剛昇起的太陽散發著光芒，女人的臉頰回復了自然健康的膚色，海豚又跳了起來，四處濺開的水花在新發的朝陽照射下，散發出無限的光輝。



◎雨天的海豚



我心想能跳躍的海豚真幸福，因為牠們相信水槽外有另一個世界。而本能告訴我們，不管跳得再高，也絕對離不開這個世界，所以什麼也沒有發生，什麼也沒改變，只是過著相同的每一天一直到死，沒有任何未知的事，也許我們過的是比海豚更悲慘的一生。



就這麼希望希望的，年紀也越來越大，也許從某個時候起，再也不會有「希望有一天．．．」這樣想法，想想真是可怕。



人類的年齡七十年、八十年又如何？不是太短吧？實在很難想像自己還要再活五六十年。雖說從出生到死去這一段時間算是活著，可是那也許不是活著，就像壞掉的隨身聽，只是「擺著」罷了。而這是基於人不能像機器一樣，壞了就隨便丟掉的這種消極又否定的理由。真正「活著」的感覺，可能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，應該是十六或十七歲左右......



而我會一直為如此柔弱的植物澆水，就是因為它給了我活下去的力量，或許人比鐵線蕨的存在更微不足道，人只是裝得很強悍，其實根本弱不禁風。



只要競爭，大家都會越變越像。幼稚園和小學的運動會，大家的體型和姿勢都不同，每個人照自己喜歡的樣子跑跳，令人感到很溫馨。可是為了跑得快，就必須有理想的體型和姿勢，結果大家都變成同一個樣子......精英們也長得同一個樣子。也許生長在不容許犯錯的世界裡，就會變成那個樣子吧！......正確答案只有一個，誰都一樣，無法發揮自己的個性。生活在這個正確答案至上的世界裡，大家都會變成同一副嘴臉。



突然，我感到一種近乎心痛的無奈，眼前這個人，有一天也會死掉，也會被埋進墳墓裡，這一個無法掩飾的事實，像一陣疾風般吹過我的胸口。這個露著溫和笑容的人，有一天終將離去。我們預知了這種必然的失落，卻無可奈何。



在記憶無法到達的遙遠彼岸，大海被照得鮮紅光亮。當時我第一次覺得，自己生長的世界如此美麗。我們身在同一個世界，而那個世界有一天會從我們的手中流失，這個無奈、苦澀的事實，正是美麗本來的面貌。......美麗，存在於我們有限的生命裡，想讓某個人看，想和某個人一起欣賞......美麗，就存在於那份心意裡。



我這個人的價值，和我這個人本身幾乎完全沒有關係，對我來說，「我」是別人的事，真正的我，到底在哪裡？



這是個真奇妙的世界。在這個世界上，為自己做的越多，越是不珍惜自己。......我們到底朝著哪裡走？到底想走到哪裡去？我們常說敵人和朋友，可是真正的敵人到底是什麼？在這個沒有人珍惜自己的世界，人們只是啪啦啪啦地落下罷了，一切既滑稽又可悲。這個世界上，早已不存在任何美麗的事物了。



幸福是什麼？

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幸福，可是在自問「什麼是幸福」之前，都還不太了解希望能夠幸福的「我」的存在問題。所謂「我」，是否就是現在帶著這個身體活著的我呢？



幸福到底是什麼？為什麼大家都認為一定要幸福呢？不幸福不行嗎？到底幸福是什麼樣的東西？像物品一樣可以擁有的嗎？幸福是誰的所有物嗎？



可能當我們擁有「幸福」這種觀念的那一瞬間，也同時擁有不幸，那才是「幸福」的真諦。



也許因為我們深信自己就是自己，才會讓幸福侷限在一個狹隘的空間裡。我之所以是我，其實要感謝我以外的一些小事物，比如說海豚啦、鐵線蕨啦和今天的雨。



於是今天......去找找海豚吧。



從盤古開天以來，問題不就是奇怪的嗎？為什麼我在這裡？為什麼Ａ是Ａ而不是Ｂ？問題本來就是人類的專利品。海豚就不太可能提出「我為了什麼活著」之類的問題。人類的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。



問題帶出答案，而那個答案又帶出另一個問題，我們就這樣一點一點地與對方接近，人類雖然奇怪，卻是一種敏感的動物，無法一見面就去舔對方的臉。



連明天的事都想不到，居然想得到明年春天的事，真是不可思議。基本上，我們是活在萬事延遲的狀態裡的。



看不到海豚，可是，我相信牠們一定在這海裡的某一處。



櫻花盛開的季節，我會在哪裡呢？